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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1 章(新增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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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91 章(新增)

冉冉婚禮那天, 歸要起很早。

她驅車到冉冉家時,家中已經坐上好些賓客,全是白家這邊關系夠硬夠鐵的親人。大家坐在中廳言笑晏晏, 感慨老白家這寶貝野丫頭,一轉眼竟然嫁人了。

保姆阿姨替她開了門, 笑瞇瞇地說:“冉冉剛剛還問您怎麽還沒到, 新娘子著急呢。”

冉冉的房間在樓上,歸要推門進去的時候, 正看見冉冉同一位精致嬌俏的小美人說著話,小美人聲音溫柔如涓涓細流,與冉冉的言辭之間親熱至極。

歸要掃了一眼,小美人穿著半露肩頭的伴娘服,大概就是他們家給冉冉精心挑選的伴娘。

其實最開始, 冉冉是想歸要做伴娘的。

可白家勢力盤根錯節,關系覆雜, 冉冉身不由己。

她當年同歸要說過, 自己有時候在外面交了什麽朋友, 說了什麽話, 都得事先同自家父母商量報備,很不自由。所以她不常混這個圈子, 那些朋友也大都是虛情假意。

說起這些, 冉冉總是嘆氣,吐槽自己就連婚禮也是一場盛大的聯誼交際, 連伴娘也得像模像樣地挑家中關系最親近的人戶女兒, 還只能是那一兩個才能體現白家的重視, 多的都不行。

冉冉覺得這太荒謬了,為此還同自家老爸battle了好幾回合, 那架勢,好像不管說什麽都得讓歸要來。

在冉冉心裏,歸要是她隔絕這個人情世故圈子的唯一光亮,自己人生大事兒,她的要要寶貝怎麽能缺席呢?

可老白卻認為許多人的關系都葬送在了結婚人情這道檻,白家走到如今不容易,平時關系維護得好好的,突然來這麽一下,誰能想得過?不能讓她這樣胡來。

冉冉被老白這老古板氣得直罵,父女倆平時關系再好,對罵起來冉冉母親根本控制不住,那段時間白家鬧得翻天覆地。

最後還是歸要聽說後主動站出來調解敲定:那段時間論文沒搞定,可能要經常往返國內外,伴娘做不成,但是送親一定會去的。

話這麽一說,局勢分明,老白欣慰地點了點頭,首勝。

冉冉卻不行,姑奶奶肆意妄為,打小就沒受過這種委屈,嚎啕大哭了幾個通宵,每每一想起這事兒就心梗,覺得自己這家庭太他媽糟心了。張銘陽守在旁邊默默遞紙,聽著自家媳婦兒罵自家老丈人:什麽年代了,還玩傳統人際那一套,老白討厭死了!

張銘陽左右不是理,拍拍她,硬著頭皮安慰:沒事兒,我崢哥也沒空做我伴郎呢,他們倆齊了。

這安慰跟白開水一樣平淡到不起任何波瀾,冉冉哭得更慘,嚷著要找她的要要寶貝訴說心中的苦。

總之這事兒鬧來鬧去,最後也只能這麽著。

歸要記得冉冉當時在電話裏哭得可慘,一把鼻涕一把淚,說自己命不好,攤上這麽個窒息的家庭。當時說得苦兮兮,一副天快塌了的樣子,結果現在一轉頭就對著人家笑靨如花,絕世好閨蜜就是她們倆了。

太假。

歸要一眼看破。

冉冉坐在鏡前描眉化妝,見到她來了,欣喜地向她伸手要牽,介紹她的時候,也說是大學室友,關系挺好。

那伴娘暗中打量了她一番,對她禮貌頷首一笑,冷淡得有些明顯。

歸要心中怪異,也沒在意。

“哎?你家孟聿崢呢?”冉冉突然說。

歸要被冉冉這自然得不行的稱呼整得楞了一下。

姑奶奶反矯情,從不這樣說話。以前上學時對孟聿崢稱呼為“孟大佬”“孟大神”,如今慢慢地改口,什麽“孟老板”“孟總”爾爾,都是沒有前綴的詞匯。今天冷不丁加了個“你家”,在她這兒倒顯得刻意。

更何況,孟聿崢是張銘陽那邊的人,冉冉怎麽會不知道去向?

冉冉這麽做自然有她的理由。

歸要默了下,接話:“他到時候跟著你老公他們一起過來。”

冉冉又拉著她繼續笑言:“喲,孟老板今兒做司機?”

“他不做,昨晚剛從國外趕回來,累成那樣哪兒能開車?”

“心疼啊?”

她怪異地看冉冉一眼:“我男人我不該心疼麽?”

像是聽見一個十分給力的回答,冉冉表情一下就變了,驚喜地瞪大眼,那模樣,若不是在場還有其他人,恐怕早爽朗地大笑起來。

她一頭霧水,還沒搞明白那是什麽意思,旁邊的伴娘忽然開腔打斷她們,方才還熱情的聲音冷了一個度:“抱歉啊親愛的,我去個洗手間。”

是對冉冉一個人說的。

到了這時候歸要才真正確定,這姑娘待她是有那麽點有意無意的輕視與敵意。

可她還是不明白。

冉冉生等著那姑娘走後才激動地在她手背上吧唧了一口:“寶貝兒你剛才的表現太給力了!”

也是這時候才知道來龍去脈。

歸要聽了半天,最後恍然大悟,合著剛剛過去那姑娘,同孟聿崢有淵源。

她們這圈子多得是虛情假意,你瞞我瞞,這件事冉冉也是前段時間從張銘陽嘴裏知道的。

那姑娘姓崔,單名一個隱,以前看上過孟聿崢。

這其實也不稀奇,孟家那小兒子多招姑娘喜歡一人啊,要只說看上孟聿崢冉冉倒也沒那麽煩她,可崔隱不一樣,崔隱當年是鬧出過事兒的。

崔隱三年前在某次圈內聚會一眼看中了相貌堂堂氣質卓越的孟聿崢,一打聽,還是單身,滿意得不得了,當天晚上就回去同自己那幾個小跟班姐妹商量對策,打聽好行程後,隔天就掐著時間殺到了孟聿崢所在的那間俱樂部。

當時天兒熱,崔隱特意穿了個吸睛的粉色緊身衣和小短裙,從小養尊處優的大小姐四肢細長,皮膚更是光滑白亮,舉著球桿作勢時曲線傲然,那身材,引得八方男女紛紛註目。

那天的崔隱精心設計過,可是真真切切地大放光彩。

以為能獲得情郎青睞,誰知後來主動上前搭話的時候,對方卻連眼皮子都懶得擡一下,舉著電話談工作,一談就是一下午,她同他的交流還不如他手邊那只邊牧犬。

大小姐被冷落,不死心,後來又故作偶遇了好幾次,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,全都被孟聿崢一一錯開。

那場戲怎麽說?就是妾有意,郎無情。

要是冉冉知道了,當場就得殺到崔隱面前,恨不得揪起對方的耳朵,舉著喇叭大聲宣布:他喜歡我家要要啊,他心裏眼裏滿滿的都是我家要要啊,妹妹你死心吧!

孟聿崢對崔隱愛搭不理,崔隱沒受過這種委屈,哭了好幾回鼻子,都驚動了崔家父母。

崔家父母特意打聽,才知道自己女兒喜歡上了一個“眼高於頂”的臭小子。可再一打聽,發現那臭小子竟然是孟家那個小兒子。

孟家在京中什麽地位?門第清白,老爺子更是年輕時候夠本住過京二環那條著名胡同的人物,老爺子如此,連著下來幾代人也都沒一個孬的。

崔家父母自知難,勸女兒放棄,可沒想到崔大小姐不聽勸不死心,愈戰愈勇,直接爬到人家床上去了。

偏偏那天孟聿崢還喝了酒,神志不清。崔隱想趁虛而入,光著身子在他房間裏抱著他,又哭又鬧地,說不在乎他到底喜歡誰,她就想嫁給他。

喝了酒的男人身體熱,不像少女的身體,冰冰涼涼得舒服。

孟聿崢神志不清進了房間,看見有一女人,巴頭巴腦地貼著他,他腦子一抽,還以為是他心裏惦記的那個人回來了。

可問題是孟聿崢只是喝醉了,不是喝傻了。

媽的這女的是誰?怎麽進來的?他統統不知道。

於是轉手就報了警。

金揚帶著律師趕到警察局處理的時候,場面亂成一團。崔隱的父母大發雷霆,在訓斥這個不孝女,崔隱在哭,一邊哭一邊看旁邊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孟聿崢。

孟聿崢就沒受過這種窩囊氣,抱著手臂坐在長椅上,頭靠著墻閉眼小憩,聽見金揚來了才睜開眼,眼裏肅殺一片,只冷冰冰地說了一句:“老子要告丫X騷擾。”

金揚護主,也沒多說,推了推眼鏡,轉過身就對著律師說:“我方主張X騷擾,辛苦您走一趟取證調查。”

這事兒說起來是真荒唐,孟聿崢氣瘋了,崔隱也丟臉,追愛鬧到這種層面,兩家人都失了顏面,不好收場。

而協商到最後的結果就是:孟聿崢是個男人,這方面吃的虧沒女孩子多,既然沒出什麽大事兒,他大人不記小人過,懶得認真計較,但崔家和孟氏的生意,從此斷了。

這事兒孟聿崢誰都沒說,崔家也有意將此事壓下來。

但從那天開始,崔隱再搜尋不到孟聿崢任何訊息,行程、聯系方式、酒店信息……統統神不知鬼不覺地隱匿,仿佛從來沒這個人一樣,再也見不到了。

冉冉聽說這事兒的時候快笑死了,崔隱不告訴她,她也權當不知道,時不時還能刺兒她一兩句。

歸要聽這一段往事,其實沒怎麽往心裏去,全當聽了個大八卦。

就是想著孟聿崢被騷擾這事兒,怎麽想怎麽憋屈,沒忍住,笑出了聲。

冉冉白她一眼,順著化妝師的手微擡起頭,又說:“我就說這次老白怎麽死活都要讓她一個人來做伴娘,後來我才知道,丫不知道從哪兒聽說張銘陽和孟聿崢關系鐵,猜著孟聿崢可能要做伴郎,這麽多年了無音訊,這不想見見自己情郎麽,求著她爸媽來同我爸吹耳旁風,敲敲打打到最後,還真讓她成功了。”

“可惜啊,人孟老板大忙人,沒那閑工夫做伴郎,算盤落空咯~人孟聿崢都快結婚了,她還白日做夢呢,還做這麽一場局,毀老娘婚禮,找死呢。”

冉冉得配合化妝,不得不維持著和善面目,可語氣兇狠得一點不像那麽回事兒,估計是徹底不想同這虛假姐妹維系關系了。

她失笑,捏捏冉冉的下巴:“你今天就別操心這些了,開開心心做新娘子,行不行?”

冉冉本來也不稀得理,點點頭,笑著同她鬧。

沒多久,崔隱回來了。

三個人各懷鬼胎處在同一空間裏,歸要心態穩,閑坐在側,看冉冉同崔隱說笑,好歹也是學過心理學的,給人洗腦最有一套,她聽見冉冉說:“隱隱你看,我人生這麽重要的事,就只讓你一個人做伴娘,誰能代替你在我心中的地位啊?”

接著歸要看見崔隱感動地點點頭。

真是……

冉冉盤發髻的時候,朝她瞥了一眼,視線落在她脖子某處,驚訝道:“你脖子上那個不會是孟聿崢給你種的吧?”

歸要僵住,一下沒反應過來。

崔隱錯愕的目光探過來的時候,她瞬間懂了冉冉的用意。

宣示主權。

於是她也假模假樣地撫上脖子那處,問道:“很明顯嗎?”

冉冉嗯。

她往那兒搓了搓,沒說話,有點兒演不下去了。冉冉小作精卻揶揄起來:“行啊,看那樣,新種的吧,昨晚剛回來不是累麽?兩人緊趕慢趕,還是趕了趟計劃生育是吧?”

歸要被戳中,心虛。

昨晚他是特意提前趕回來的,連金揚都沒帶回來。提著行李箱,風塵仆仆地站在門口,她一開門就看見他對自己情意滿滿的笑,那笑容沒有往常的侵略與囂張,是淡淡溫和,還帶著點疲憊。

看著就讓人心疼。

她一分鐘前還在同正義丟球玩鬧,看見他後,扔了球撲進他懷裏,說怎麽今天就回來了。他吻著她的發,順手將她抱起來,沒問她想不想我,只將她抱進房間,在床上擁緊她,閉了眼睛賴在她肩窩裏,低啞了聲說:“要要你陪我睡會兒。”

聲音沒精打采,大概是連夜趕路累壞了,說完後沒兩分鐘便睡了過去。

她囑咐過他別為了著急回來就瘋狂趕工期,身體要緊。他每回都答應,可每回都提前歸來。歸要拿他沒辦法,空閑的時候去陪過他,但也不能每次都作陪。

愛人之間就是互相心疼包容的。

她回抱住他,將他摟在臂彎間。

她太明白他的心意。

第二天就是張銘陽的婚禮,他卻硬要回家同她共處這幾個時辰。說到底,還是粘人。

夜深人靜,平穩而有節律的心跳格外凸出,她貼在他額邊,慢慢也睡著了。

只是睡了沒半個小時,半夢半醒之間忽然感覺唇上一陣濕熱。睜眼一看,孟聿崢還閉著眼,就連呼吸也還是睡時的節奏,明明惺忪不醒身子也軟,卻還是托著她的臉吻了過來。

他剛醒,身子憊懶,比以前沈重。意圖也比之前更加直接迅猛。她埋在她肩頸,上氣不接下氣,顫著聲問他:孟聿崢你不是累麽?

怎麽還有這麽多精力和力氣?

他昨夜格外懶,懶得撐起身,懶得直起來,始終緊緊貼抱著她,如同軟軟交頸的蛇蔓延纏團。

他喘著氣,賴笑著給她一句:疼你的事怎麽會嫌累?

他是真的不嫌累。

彼此太想念對方,情緒也到位。他手抓著床頭,青筋暴起的最後一秒,低頭狠狠吮咬著她頸邊那塊肌膚。

以至於那痕跡第二天看上去深得很。

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。

冉冉這個火眼金睛,老是一眼就看出來。

歸要垂下頭,避開姑奶奶亮晶晶的、欲圖搞事的眼眸,嘴裏卻回著:“……他就喜歡這樣。”

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她為自己感到羞恥。

一定是受孟聿崢常年腐蝕,她以前哪裏能當眾說出這樣的話。

那邊崔隱的臉色開始蒼白,冉冉卻無情地笑開了花,繼續戳人肺管子:“張銘陽上次還跟我說孟聿崢跟你求婚了?”

“嗯。”

“過幾天領證?”

“對。”

冉冉刻意放大了聲:“那你們以後就是合法夫妻啦?!孟老板那張臉這麽招女人,那今後要是有個什麽女人往他床上爬,不就是小三?變態?不知廉恥?報警能抓起來的吧?坐牢判幾年呀?!”

冉冉玩得開心,歸要不好阻止好姐們兒替自己打抱不平,忍俊不禁:“哪有那麽誇張?”

“那可說不好,現在的姑娘,奔放著呢,什麽下三濫的事兒做不出來?”說完笑瞇瞇地轉頭,對著崔隱嗲道:“不信你問隱隱。隱隱,你說對不對?”

崔隱臉色特別難看,裙擺邊的手好容易克制住才沒有死死緊攥,她轉了個話題,道:“他們快到了,你別鬧,化妝師給你盤頭發呢。”

“好好好,聽你的。”

說完又轉頭過去。

歸要這短短幾個小時看了無數次戲,總算是明白了姑奶奶以前怎麽做到的人際關系中收放自如。

先天與後天,結合起來完全就是無解。

新郎那邊半個小時後轟轟烈烈地趕到了白府門口,接親隊伍十幾人,到了這地方,一聲吆喝,讓原本冷清的房間瞬間變得熱鬧起來。

張銘陽脾氣好,笑嘻嘻地圍在門邊,和聲和氣地求著新娘這邊的人開個門。

一道大門,步入中廳又是重重障礙,張銘陽闊綽,毫不吝嗇地撒錢,大有砸錢進門的架勢。大家圖個樂,拱著新郎和接親隊伍,大聲喊道:多給點!這麽點兒紅包,娶我們白家的姑娘哪兒是那麽容易的?

滿堂哄笑,都紛紛附和這句話。

是啊是啊,娶媳婦兒哪有容易的?

外面的動靜越來越清晰,噪音也越來越大,房間內還有好幾個姑娘,嬉笑著說他們這麽大陣仗,別到時候把門給擠壞了。

這時接親的人聲音又逼近了一寸,鬧哄哄的,最後全都圍在了那扇門外。

終於有人敲門。

幾個女孩子隔著門同他們對峙,都是伶牙俐齒的姑娘,鬥智鬥勇之間,張銘陽平時那套哄人開心的辦法竟然也沒有了用。

一籌莫展。

外面幾個人面面相覷,其中有個開了口:“怎麽樣啊哥哥們,plan B?”

不知他們又商榷了什麽壞主意,歸要思索了一下,沒想出苗頭。女孩子們也都狐疑,不知道什麽情況。

沒多久,忽聞門外有個男人開了口:“來來來,都讓開,讓我來。”

說完門上便開始一陣輕微異動,外面的人群傳來一陣唏噓,有人瘋狂大笑:“你們可真他媽損啊,小心白叔叔明兒找你們算賬。”

那個男人卻悠悠閑閑地說道:“算什麽帳?白叔叔說了,隨便我們怎麽鬧。”

話音剛落,那陣異動愈發明顯起來,歸要一楞,突然火速明白過來那是在做什麽:“孟聿崢!”

正撬著門的男人動作頓了一下,裝傻充楞:“喲,這不我媳婦兒麽?這麽巧,你也在裏面?”

歸要氣笑了,毫不客氣地戳破他們:“不許拆門,不許耍賴!”

而且拆人家裏的門算什麽?一群土匪!

她這麽一說完,裏面終於全明白過來,外面的人也看樂了,發出一陣幸災樂禍的哄笑。

張銘陽今兒得做正面人物,這種損德行的事兒自然就交給了兄弟們。可這兄弟奈何不爭氣,萬般武藝唯獨有個死穴——攤上個聰明絕頂的媳婦兒。

孟聿崢也沒想到歸要能猜到,樂了,手上動作卻不停,嘖道:“你怎麽那麽聰明呢?不拆門,這媳婦兒還要不要娶了?”

歸要很冷靜:“你要是拆門,我可就不理你了。”

撬動聲剎那間就停了。

片刻後歸要聽見有人開始哎哎哎,罵道:“孟聿崢你丫行不行?”

“我不行!”孟聿崢認慫:“我媳婦兒真不理我。”

“嘖,歸老師不理你,我理你啊。”

“滾蛋!”

大家都笑得不行。

冉冉坐在床上,也笑得眉眼彎彎,對她們說道:“把他們放進來吧。”

本就是鬧著玩,玩夠了,意思意思就成。

張銘陽沖進來的時候眉眼星光璀璨,張開手就想抱冉冉,結果被一群伴郎伴娘故意拉開。

雜亂而突兀湧進的人群裏,她一眼就看見了孟聿崢。

這人今天認真捯飭過,頭發打理成三七分,整個人精神抖擻,英挺的眉目流轉著別樣異彩,是具備攻擊型的面容,卻在看見她後,勾唇笑了笑,化了幾分柔。

趁著新娘那邊玩游戲走過場,孟聿崢不是伴郎也沒什麽事兒,悄悄走到她背後,捏了捏她的腰,低聲問道:“起那麽早,有沒有吃早點?”

歸要見是他,搖頭,撒了個嬌,說沒有。

好餓,孟聿崢。

那邊不知玩什麽游戲,大家夥兒又爆發出一陣擡哄嘻笑。歸要註意被轉移,往那邊望了一眼,手心卻忽然被人塞進來一塊小東西。

她微怔,低頭。

是一塊巧克力。

她錯愕地去看她,卻見他笑吟吟地湊過來親她一口,輕侃道:“這才哪兒到哪兒?咱倆到時候結婚估計比這更累,現在就挺不住了?”

他這一句話成功讓她開始滿腦子浮想聯翩,她笑起來,輕推了他一下:“離我遠點。”

孟聿崢偏不,直接上手將她摟進懷裏:“為什麽?”

“這麽多人,會有人看見。”

“看見就看見,最好讓所有人都知道我孟聿崢是你未來老公。”

情話說得可真動聽,歸要埋首在他懷裏,笑得特開心。

旁邊有位長輩,同孟家也頗有淵源,他看見小兩口感情好,絮叨著肉麻話,哂笑一聲,順口問道:“你們倆什麽時候結婚?”

孟聿崢:“過兩天就領證了。”

“行啊,到時候又要吃你倆的喜酒了。”

“那必須的,叔叔坐主賓。”

小小一番交涉,聽得歸要心裏裝了無數蜜餞。

女孩子到底柔軟,冉冉的婚禮場景讓她開始憧憬,憧憬起那天的孟聿崢,也許亦會如張銘陽這樣,對著心愛的姑娘,宛如勝仗後的春風馬蹄疾。

親朋好友匯聚一堂,是祝福,更是圓滿。

而他一定與她有同樣的期待。

冉冉的婚禮縮減了許多現代的繁縟流程。

抵達酒店的時候,孟聿崢帶著她入座。

那桌上都是熟悉面孔,曾經見過無數次,都是孟聿崢大學幾個室友,還有幾個關系不錯的朋友。

大家知道他們倆的事兒,見到她,不忘嘴賤地調侃:“誰啊這是?這不孟聿崢前女友麽?怎麽還帶著參加婚禮了?”

孟聿崢沒著急落座,在椅背後,雙手撐在她肩上,聽見這話後一拳揍過去,替她正名:“這他媽是我媳婦兒,我老婆,睜開你的狗眼看清楚了。”

那個人食指戳著眼尾,笑嘻嘻地湊到她面前,看了一圈後又走掉:“好勒,是咱新嫂子,不是原來那個,鑒定完畢!”

這一下不止是桌上人,就連歸要也忍不住笑了。

不管什麽時候他們彼此身邊都是同一個人,還真開得起這樣的玩笑。

孟聿崢嘴角也噙著笑,在她身邊落座。

他身子是傾向她這邊的,一只手扶在她的椅背,雙腿朝向也在她,它們統統顯示出一種占有與親近的體態語。

他在同桌上那些兄弟講話,有點兒熱,伸手去解開領口,領子微掀,露出裏頭的肌膚,還有若隱若現的美人骨。

有時候真不樂意承認孟聿崢其實擁有一對比女人更美更精致的鎖骨,他肩膀寬厚,壓下來的時候,便能看出它們的存在。

他們抵死纏綿時其實位置正好,她正好能靠在他肩膀上,讓他把她扣進懷裏,她視線也正好能落在那裏,看它們發力時凸起的形狀。

她有些走神。

意識到這一點後倏地坐正身子,阻止自己的胡思亂想。

他們在說這幾年工作的事情。

都是一個專業的,畢業後各奔東西,有的進了保密單位,有的進了大廠,有的出國溜達了一趟回來,還是決定響應單位的人才招納。

但他們之中,沒一個人能覆制孟聿崢走過的這條路。

他們感慨孟聿崢當年若是進了國安,如今怕又是另外一番天地,孟聿崢不加言語,歸要卻聽得入神。

凡事關於那七年的一切,她都格外註意,小心翼翼,害怕錯漏一點。

但其實沒什麽好了解的。

無非不是同所有創業人士的路一樣曲折離奇,一步一步地往上走,少不得要經歷多少轉折與磨難。可那些孟聿崢都無所謂。他擁有的這一切,她有一半的功勞。

孟聿崢瞧著她,那張小臉滿是認真,聽見有人說他當年分手後的那些糗事,也跟著彎眉輕笑。

賓客滿座,耳畔嘈雜。

孟聿崢眼裏卻漸漸地只剩下她的盈亮的雙目,還有笑起時唇瓣的那顆抹茶痣……

歸要漸漸意識到他們說了那麽多,卻無人知曉孟聿崢心臟不好這件事。

至少她略略試探後,發現確實如此。

她惑然回眸看向他,下一刻卻忽然被陰影籠罩,熟悉的氣息頃刻之間覆上來。

唇上印來一陣溫暖。

她微撐開眼。

啵唧~

孟聿崢當著一桌子人,親了她一口。

是完全非刻意的、情不自禁的,他甚至已經自然到天經地義不知羞恥不顧旁人。

這舉動不僅是給歸要親得懵了一下,一桌人也全都跟著懵了。

計算機男生從來都是脫單困難戶,畢業後也仍然單身多年,個個寂寞如雪,冷不防被燙了這麽一下,全破防了。

她聽見有人摔手機。

“?草!”

“怎麽了呢這位爺們兒?”

“給你倆一張床唄?”

“有事兒沒事兒?家裏不夠你們倆膩歪?”

“那麽討厭呢你!”

“李俊航哭了!道歉!”

嘰嘰喳喳的,個個都在討伐孟聿崢。

孟聿崢反應過來後一個勁兒笑,笑得肩膀抖動,靠進座椅裏,不怕死地繼續刺激他們:“我在家可親不了這麽素的。”

靠!

這孫子太狂了!

男人們憤恨至極,群起而攻之。

大家夥兒就這麽打打鬧鬧,時間消磨得特別快。

歸要笑著往後退了退,眼角餘光忽然瞥見大門外一閃而過的身影。

她怔了怔,舉目望去,那道身影卻消失不見。

今日滿座賓客皆權貴。

白家自不必說。聽說張銘陽的母親是話劇圈子裏舉足輕重的前輩,這些年出現在熒幕前,也是重磅制作的大IP,或者官方獻禮大戲,而其父親更是文藝界掌握實權的人物,不輕易拋頭露面。

這場婚禮她一眼望去,盡是器宇不凡之人,哪怕是年輕一輩,也個個不可鬥量。

可她確定自己剛剛看見的那道身姿熟悉也過人,過人到她在人群中一眼便能找到。

她低頭,給對方發了一條消息:【周老師,您來了嗎?】

消息發出去卻沒有得到回應。

直到婚禮開始,對方也沒有給她答案。

觀他人婚禮有一種身臨其境的幸福感。

場景布置是張銘陽特意尋的業內知名設計師,因為冉冉喜歡璀璨的小玩意兒,所以會場頭頂上模仿著藍天的LED透明星頂在新娘出現的那一刻,哢嚓一聲,全場黑寂,只餘下一片閃爍流動的星河。

全場聚光匯向一處,冉冉像光彩奪目的水晶姑娘。

偌大的會場,所有的一切都是張銘陽兩年前便開始籌備。他的費心費力都在這一刻如同一架失衡的天平,悉數傾斜向冉冉。

到了這一刻讓所有姑娘羨慕向往的,反而不再是這一場婚姻,而是他為她付出時那一份無與倫比的心意。

歸要笑著笑著就偷偷紅了眼眶。

她想起很多很多年前,冉冉驕奢張揚,在宿舍裏捧著手機,對著一張帥學長的照片哈哈大笑,但其實根本就沒把對方放心上。

而那時候的自己默默喜歡孟聿崢,還在學校表白墻上悄悄關註他的消息與動向。

年少時候的風熱烈也自由,卷走她們的青春時,也卷走了屬於少女時代的懵懂。

冉冉沐浴著光芒步步緩行,仿佛漫過不夠成熟的青春,走向她最終的愛人。

與此同時,在那束耀眼的光芒背後——

她看見了周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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冉冉的婚禮是將就了張銘陽父親的職業期待,是傳統形式,但並不俗套。

她砍掉很多矯情而無用的流程,將更多時間放在大家搶手捧花上。

這十分符合冉冉的個性。

冉冉就是愛熱鬧,愛朋友們全都聚在一起玩,開心地大鬧一場,那比什麽都好。

老白事先授過意,這捧花得狀似無意地落入崔隱的手上。

可冉冉生來就是個叛逆的。

那死女人一己私欲占了她要要寶貝的伴娘名額惡心到她婚禮上。就姑奶奶這暴脾氣,是絕對不可能扔給崔隱的。

於是冉冉眼睛轉啊轉,轉到下方孟聿崢的身上。

怎麽說呢?

大概就是兩個都有此意的人不謀而合,冉冉滿意挑眉,孟聿崢也仰起唇角笑。

場控這時還在號召大家去搶手捧花,歸要掃眼望去,發現還挺多志同道合愛熱鬧的年輕人。

她和孟聿崢坐在臺下,旁邊陪著她的孟聿崢望著臺中央的人群,忽然說了一句:“我好像從沒送過你花。”

歸要聞言微怔。

他們最親密的事已經做過那麽多遍,可這麽純粹的東西,卻很少想起過。

是啊,他沒有送過她花。

他的笑意擴大,吻在她額上:“等我。”

她恍了一下,他卻已經轉身擠進搶花人群中。

場控開始宣布起倒計時。

全場寂靜,凝視這場婚宴即將誕生的下一個主角。

崔隱眼光閃閃,死死盯著冉冉手上的花。

場控倒計時落在了“3”。

每一個等待花束的人都開始屏住呼吸。

“2……”

“1……”

場控已經成功造勢,冉冉在將花扔出前的最後一秒,忽然回過頭,興奮地大聲喊道:“孟聿崢!”

對方回得特別快:“這兒呢!”

然後手捧花於空曠的會場上方,呈拋物線的方式從空中躍下,孟聿崢跳起來,搶到了那束並不正當的花。

可他覺得他今天之後送出的所有的花都不如此刻這一束更有意義。

孟聿崢當時還沒意識到,冉冉這刻意的一拋,不僅碎了老白這不痛不癢的計劃,也碎了李俊航這一幫單身老男人的心。

嘛呢!

張銘陽跟他們說那花是家裏人特意去月老跟前拜過,正兒八經開過光的!都他媽活了快三十了,好不容易迷信一次,少女心一次,心說搶個捧花吧,弄不好今年就有女朋友了,結果轉頭就給了一個馬上就要結婚的。

還特麽是故意給的!

就是說他們從一開始就沒機會唄?!

男人們個個不服氣了,忙活了一個上午,結果到頭連個區區捧花都沒搶著。

此時此刻那捧花已經不再是所謂的祝福,而是籃球場上象征榮譽的球——是個男人,就不能讓它落入他手!

一群男人憤憤地盯著那束花,終於李俊航憋不住了,雄渾的嗓子一聲令下:“兄弟們——給老子搶了他丫的!”

說完,男人們吼著笑著全都蜂擁而上,就像很多年前,他們在一個籃球賽場上搶一顆球,那時候有章法,這一刻卻全都是流氓,怎麽惡心怎麽來。

孟聿崢頓覺不妙,護著花,被擠得喘不過氣,喉間擠出一句:“李俊航你大爺!”

“你大爺!拿過來吧你!”

都說男人至死是少年,就這麽一個捧花,竟然被搶得如此盛大而空前絕後。

歸要眼睜睜看著孟聿崢手上的花被無情地搶走,然後落入一個人的手上,又滾進另一個人的手裏……孟聿崢氣笑了,站在人群外看著那幫幼稚得要死的老男人。

忽然,他瞅準了機會,一個邁步上前,將捧花重新奪了回來。

被奪走花的男人被那幫孫子擠得動彈不得,狂抽身下人的耳光:“花沒了!哥哥們!快追去!”

而遠在另一側的歸要親眼看見,孟聿崢在跑出兩米後,一群漢子全都蹦跶著,每個人嘴上說著狂妄的話,可臉上都掛著笑,緊緊盯著他手上的花。

那場面太過驚心動魄,以至於見證全過程的歸要慢慢看呆了去,不由自主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。

她看見他含笑甩掉一個男人的手,另一個人從旁邊撲上來,孟聿崢掉頭就走人,一面回頭查看敵情,一面抱著那束花向她奔來。又有人沖上來,他閃過,順便送了一腳過去,笑罵:滾蛋,就你也配搶我媳婦兒的花!

接著他回頭,大聲喊她的名字:“歸要——”

那聲音響絕於空曠的會場上方。

一聲又一聲,回蕩在她耳邊。

有什麽東西隔著時光迎面沖擊而來。

世界剎那間寂靜,呼吸驟然一瞬間停止。

時光迅速倒退,她記憶倏然之間被拉回那個學生時代。

她仿佛看見年少時候的孟聿崢正在朝她奔跑而來。那個始終藏在他身體骨頭裏的驕烈少年,正在慢慢與眼前的成年男人一寸一寸地重合。

那是她一生渴望的、熱烈至極的、眼裏只裝著彼此的奔赴。

她開始急切地朝他奔過去。

耳畔有徐徐的微風,眼裏有薄薄的熱淚,她張開手,去迎接這世上最熾烈的擁抱。

人群如潮水一般湧上來,動蕩之間,紛紛向他們擠過來——如同那一年望城一中出成績看榜,人聲鼎沸,愛意無聲沸騰。

不同的是,這一次他們終於有勇氣與愛人緊緊相擁。

她死死護著花,他緊緊護著她。

他們在熙攘人群中相擁。

她仰頭,看見他同身側人打鬧,笑容一如當年清澈明朗。

忽然,男人低頭看來。她在混亂的人群中,跌進他沈靜喜悅的眼底。

她在那裏找到同樣明媚笑意的自己。

你看,我愛的少年,始終如一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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